一轮顷刻上天衢,逐退群星与残月。朝霞满天!”

毛泽东听罢,大笑道:“你这个小张比那个小张有文化,不错,想不到你这个医生,也懂唐诗宋词。小张,你扶我起来吧。”

毛泽东实在身躯魁梧,不是张霞所能扶得动的。四位战士连忙上前,小心呵扶,这才终于帮助毛泽东迈出水晶棺。

这时,毛泽东才注意到,那瞻仰大厅正面的白色大理石墙壁上,镶嵌着一行鏖金大字:“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主席永垂不朽!”

毛泽东看罢,仰天大笑,那笑声在纪念堂里久久回荡:“我只是长长地睡了一觉,怎么就变成‘永垂不朽’了?!”

这时候,张霞也没有什么顾忌了:“主席,这里是专门为你盖的纪念堂!”

哈哈,哈哈,毛泽东又发出一阵朗朗大笑。

瞻仰厅里空空荡荡,没有一把椅子。张霞和战士们赶紧请毛泽东朝北大厅的值班室走去。

毛泽东见到北大厅那座汉白玉坐像笑道:“他倒有椅子坐!”

张霞和战士们把毛泽东请进值班室。毛泽东坐在张霞那把带滑轮的椅子上,他那重量级的躯体跟小小的椅子实在大不相称。

到底是张霞机灵,对班长说:“赶紧把贵宾室的门打开,请主席到那里坐。”

贵宾室里放着一张张宽大的沙发,是专供首长们前来“毛主席纪念堂”瞻仰时休息用的。毛泽东在那里坐下来,显得很舒畅。

班长平时多次招待过来访的首长,他熟练地从消毒柜里取出白瓷杯和龙井茶,揭下纯净水的热水开关,给毛泽东沏了一杯滚烫的热茶。

“谢谢你,我好久没有喝茶了!”毛泽东用双手捧着茶杯,当即呷了一口,说:“好茶!”

乘毛泽东在那里喝茶,班长附在张霞耳边,轻声道:“要不要马上打电话报告领导,请示领导?”

想不到,这话给毛泽东听见了:“用不着打电话。我就是领导,向我报告、向我请示就行了!来,来,来,你们都坐下,我要向你们作‘调查研究’。”

张霞和战士们只得遵从毛泽东的意见,在他两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。

毛泽东是“调查研究”的行家里手。他的名言是:“没有调查,就没有发言权。”早在一九二七年三月,他就写下《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》,是他当年回家乡湖南进行“调查研究”的成果。后来,他成为中国共产党的领袖之后,曾经提倡“大兴调查研究之风”。

毛泽东主张在进行“调查研究”的时候,调查者要“口问手记”。不过,这一回他只是向张霞和四位战士发问,并没有做记录。

毛泽东提出的第一个问题:“我到底睡了多久?”

张霞马上答道:“主席,你睡了二十几个年头了!”

毛泽东显得很惊讶:“什么,我睡了那么久?”

班长说道:“首长,张医生的话没错。您‘睡’过去的时候是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,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!”

班长不敢像张霞那样称毛泽东为“主席”,他按照部队的规矩叫“首长”,而且称呼总是用“您”,不像张霞那样用“你”。

一位战士也跟着班长说道:“首长,张医生和班长的话都没错。我是在您‘睡’过去的那年出生的,现在都二十好几了。”

毛泽东这才恍然大悟:“这么说,我确实睡了那么久,这真正叫‘长眠’!我‘长眠’的时候,华国锋一定以为我死了,所以给我盖了这样一个‘纪念堂’,让我躺在水晶棺材里‘永垂不朽’!”

毛泽东说罢,笑了起来:“我真的‘永垂不朽’了——我躺了二十几年,没有‘朽’,又活过来了。我在年轻的时候,就写过这样的诗:‘自信人生二百年,会当水击三千里。’我不相信在八十三岁的时候就见马克思去!”

接着,毛泽东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:“在我‘长眠’的二十几年里,中国是怎么过来的?华国锋在哪里?”

对于毛泽东的这一问题,张霞只能很简略地告诉毛泽东,这二十多年中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:

一九七六年十月六日,也就是在毛泽东“长眠”后的二十多天,华国锋联合叶剑英、汪东兴一举粉碎了“四人帮”!

毛泽东一听,当然明白“四人帮”指的是江青、王洪文、张春桥、姚文元,因为“四人帮”这一“专有名词”的发明权属于毛泽东。

毛泽东听到“四人帮”被抓起来,似乎并不惊诧。他说道:“我早就警告过江青,警告过‘四人帮’,他们就是不听!”

张霞接着告诉毛泽东,在粉碎“四人帮”之后,邓小平第三次复出,取代了华国锋,成为中国共产党的第二代领导核心。

毛泽东听了,只说了一句:“怎么,华国锋没有把‘反对右倾翻案风’的运动进行到底?”

张霞又告诉毛泽东,在一九八九年,江泽民出任中共中央总书记,成为中国共产党第三代领导核心。

毛泽东一听,问道:“江泽民?!江泽民是谁?我从来没有听说过。”

张霞最后又告诉毛泽东,胡锦涛成了江泽民的接班人。

毛泽东自言自语道:“胡锦涛?!胡锦涛是谁?我更没有听说过!”

毛泽东向战士们“调查”道:“你们觉得江泽民怎么样?”

战士们齐声答道:“报告首长,我们坚决拥护!”

毛泽东又向战士们“调查”道:“你们觉得胡锦涛怎么样?”

战士们同样齐声答道:“报告首长,我们坚决拥护!”

毛泽东问张霞:“华国锋现在怎么样?”

张霞答道:“他现在还是中共中央委员,闲居在家。”

毛泽东屈指一算,说道:“我记得,华国锋是中国共产党的同龄人,他是一九二一年出生的。哦,到现在也该八十多岁了,这个‘年轻人’也老了,跟我一般年纪——我‘长眠’的时候,是八十三岁。”

毛泽东依然不忘调查研究,问道:“你们以为华国锋怎么样?”

战士们说:“首长,华国锋当主席的时候,我们还很小,不知道。”

倒是张霞能够回答这个问题:“华国锋是个老实人,不过能力太差。”

毛泽东夸奖张霞道:“小丫头看问题,倒是入木三分呢。”

张霞笑道:“主席,那不是我的‘货色’,是我从爷爷那里‘批发’来的。”

毛泽东追问道:“你爷爷是谁?”

张霞答道:“就是你手下的那个‘小张飞’!”

毛泽东用他的大手,拍了拍张霞的脑袋:“原来是‘小张飞’的孙女。你爷爷络腮胡子,脸又黑,脾气又急,我给他取了个绰号叫‘小张飞’。你爷爷现在怎么样?”

张霞说:“离休在家,养花钓鱼!”

毛泽东大笑起来:“你带我去看你爷爷!”

张霞说:“主席,我爷爷是你的老部下,哪有你去看他的道理?我打电话把爷爷叫过来!”

毛泽东连忙说:“现在是半夜三更,怎么可以把你爷爷叫醒?”

毛泽东习惯地看了看手腕,这才发现手表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。这时,毛泽东掏了掏自己那套银灰色中山装的所有衣袋,发现所有的衣袋全都空空如也。毛泽东笑道:“如今,我成了彻底的‘无产阶级’了!小张,你干脆带我住到你爷爷家吧。”

一听毛泽东这句话,张霞乐了。





以假乱真


听说毛泽东要去张霞家,一位战士赶紧去值班室拿来了军大衣和棉军帽,递给毛泽东:“首长,外面零下十度,您一定要穿大衣!”

毛泽东连忙向小战士道谢。

这时,班长指了指瞻仰厅,对张霞说:“那边怎么办?”

张霞明白班长的意思,马上说:“我来处理。”

张霞让毛泽东先在贵宾室里休息一下。她请班长命令三位战士在贵宾室陪同毛泽东,不得离开。

张霞知道,班长所担心的是,一旦毛泽东去了张霞家,这座规模宏大的圣殿没了主,那怎么办?

张霞倒是胸有成竹,不慌不忙。

她跟班长前往瞻仰厅。瞻仰厅里,那水晶棺空空如也。即便是把水晶棺的盖板返回原处,透过清澈的水晶,依然一眼就可以见到毛泽东遗体“不翼而飞”。

张霞对班长说:“今天我破例带你到一个绝密的地方。本来,这一地方只有‘七六九’成员才能去。因为今天我需要一个人帮忙,所以只好请你一起去。你必须遵守保密纪律,绝不允许外泄。不然的话,你要对严重的后果负责。”

班长一听,向张霞行了一个军礼,斩钉截铁般说:“我以一个共产党员党籍保证!”

张霞所说的“七六九”,是毛泽东遗体保护室的代号。这个保护室是在一九七六年九月毛泽东“长眠”之后成立的,就以“七六年九月”这“七六九”作为代号。“七六九”最初的负责人是黄树则、吴阶平和林均才。黄树则曾任卫生部副部长,吴阶平是著名外科专家。

张霞不慌不忙地带着班长,来到瞻仰厅的一角。张霞摁动电钮,一大块大理石朝旁边移去,露出下面的地下室。

班长很吃惊,他在纪念堂工作多年,竟不知道这里有地下室!

张霞领着班长走过地下甬道,来到一扇紧闭的大铁门前。

张霞揿动大铁门上的密码键,厚厚的铁门徐徐打开。

走进这个神秘的地下室之后,班长见到在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,盖着一杯白被单。

当张霞掀起白被单时,班长惊呆了:长桌上躺着一具毛泽东遗体,竟然跟他平常所见到的水晶棺里的毛泽东遗体一模一样!

张霞这时轻声地对班长说:“这是假的。水晶棺里的毛主席遗体需要定期送往我们‘七六九’进行保养、消毒、除菌。在这一期间,就把这具毛主席遗体蜡像临时安放在水晶棺里。蜡像做得非常逼真,所以不知内情的人分辨不出真假。”

班长叹道:“连我都没有看出来!”

张霞说,当时借鉴了苏联的经验。列宁去世之后,列宁的遗体保存在莫斯科红场列宁墓的水晶棺里。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,德国法西斯兵临莫斯科城下,苏联人就将列宁的遗体秘密转移,而替代之的是仿真蜡像。

张霞请班长帮忙,一起把毛泽东遗体蜡像搬上一辆手推车,盖上白被单。这种手推车是医院里常见的,只是更宽更长些,因为毛泽东的身材是那么的魁梧。

张霞和班长一起推着手推车,沿着地下甬道的斜坡,推上瞻仰厅。

张霞和班长把毛泽东遗体蜡像安放在水晶棺里,再在遗体蜡像上覆盖中国共产党党旗。张霞摁动电钮,盖上水晶棺的盖板。

张霞用布细细把用泰山黑色花岗石制成的水晶棺基座擦了一遍,又把棺座四周镶着的金光璀璨的党徽、国徽、军徽以及玻璃栏杆擦了一遍,顺手把周围的一丛丛君子兰整理了一下。

于是,瞻仰厅里一切景象如常。

班长细细地观看了一番,竟然也看不出一丝破绽。

班长叹道:“这蜡像做得跟真人一模一样,我真服了!”

张霞笑道:“这下子,你该放心了吧!”

班长答道:“嗯。”

张霞说:“不过,要按照首长的指示,严格保密,对谁都不准说出去。”

班长又答道:“嗯。”

张霞在与班长收拾好瞻仰厅之后,一起前往贵宾室。一进门,毛泽东正在继续向三个战士作调查研究呢。

张霞对毛泽东说道:“主席,你不休息一会儿?”

毛泽东笑道:“我‘休息’了二十几年,用不着再休息了。”

张霞看了一下手表,凌晨三时十分。

班长问道:“首长,要不要请机关车队给您派车?”

毛泽东摆了摆手:“不要,绝对不要!”

张霞说:“主席,我们‘打的’,好吗?”

毛泽东疑惑不解:“什么‘打的’?”

张霞道:“就是乘出租汽车。”

毛泽东追根刨底:“乘出租汽车怎么会成了‘打的’?”

张霞只得解释:“出租汽车的英文叫‘TAXI’,香港人翻译成‘的士’,把乘‘的士’说成‘打的’。现在,连北京也流行说‘打的’。”

毛泽东笑道:“那就‘打的’吧!不过,我身无分文,付不出车钱。”

张霞也笑道:“能够为主席‘打的’,我非常荣幸。”

毛泽东说:“三大纪律,八项注意,是我亲手制订的,我不能带头违反。好在我还有《毛泽东选集》的稿费在那里。今后花费什么,小张你先垫,记个账,以后从我的稿费中扣还。”

这时,张霞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口罩,递给毛泽东:“主席,出门的时候,戴上口罩。虽说你已经‘长眠’二十几年,中国的许多老百姓都还认得你。另外,还要戴顶大帽子。‘天下无人不识君’,叫人认出来,明天就会成为中国的头条新闻!”

毛泽东这时反过来提醒张霞:“对啦,别叫我‘主席’、‘首长’了。我一‘长眠’,醒过来不再是主席了,普通百姓一个。”

张霞问:“那叫你什么呢?”

毛泽东思索了一下,说:“我母亲姓文,叫文七妹。你们就叫我‘文同志’或者‘文师傅’吧。”

张霞大笑起来:“主席!”

刚说了“主席”,张霞马上改口说:“哦,文先生!眼下中国不再时兴叫‘同志’,也不时兴叫‘师傅’,都叫‘先生’、‘女士’、‘小姐’了。”

毛泽东随即说:“那就请你们以后叫我‘文先生’!”

班长说:“叫‘文老’或者‘文老师’,也许更加合适。”

张霞连忙道:“对,对,还是叫‘文老’最好。”

毛泽东大笑道:“哪人一介文人,又已老朽,叫‘文老’名副其实。”

班长和战士们帮助毛泽东穿上军大衣,戴上海虎绒军帽。张霞帮助毛泽东戴好口罩。

这时,班长说:“我先出去,拦一辆‘的士’,再请首长上车。”

张霞立即更正道;“是请‘文老’上车。”

班长说:“对,对,是请‘文老’上车。”

当班长推开“毛主席纪念堂”的北大门时,一股北风扑了进来。外面一片漆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班长冒着寒风出去了。

毛泽东问张霞道:“这么早,叫得到出租汽车?”

张霞回答说:“如今在北京街头,二十四小时都能叫到‘的士’。”

才一会儿,大门口就亮起两道雪亮的光芒,一辆红色“夏利”轿车驶了过来,车顶亮着“TAXI”灯。

毛泽东走出大门时,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。他已经多年没有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了。他回首望了望那座方形的建筑物,见到北大门上方华国锋题写的“毛主席纪念堂”六个金字,不由得笑了一下。

张霞拉开后座的车门,班长马上用手挡在车门上方,以防毛泽东的头撞在车门上。班长这一熟练的动作,使毛泽东不由得记起当年他的警卫员总是以这样的姿势扶他上车。

“夏利”出租车比毛泽东当年乘坐的红旗牌大轿车小得多。狭小的后座幸亏只坐毛泽东一人,总算勉强容纳他那高大的身躯。

待毛泽东坐定,张霞这才坐进前座。

张霞吩咐出租车司机道:“万寿路!”

出租车启动了。

班长和三个战士齐声向毛泽东喊道:“文老,再见!”

毛泽东也向战士们挥手:“谢谢同志们!”





夜巡天安门


万寿路在北京西三环之外,那里是北京高干住宅区所在地之一。

毛泽东上了车,抬头见到灯光映照下的熟悉的人民英雄纪念碑,这才明白,原来那“毛主席纪念堂”是建造在天安门广场上。

出租车司机是老北京,对北京的道路了若指掌。他开着车从“毛主席纪念堂”往南,到了前门,径直沿着前门西大街朝西前进。

这时,毛泽东赶紧对张霞说:“小张,能不能叫司机在天安门广场绕个圈,让我仔细看一下?”

往日,毛泽东乘坐他的专车时,前排右侧是机要秘书的座位,眼下张霞成了他的临时“机要秘书”。按照“惯例”,毛泽东的机要秘书总是侧坐,面对司机,耳对毛泽东。这样,在行车过程中,毛泽东要走要停要上什么地方,只消轻轻说一句话,机要秘书马上就听见了,随即把毛泽东的指示转告司机。

张霞这位临时“机要秘书”并不知道毛泽东的“规矩”,坐在前座,目视正前方,后脑勺对着毛泽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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